-Immortelle-

今晚的月光很亮。

在构思同人文的时候想用月亮当素材,就一时兴起踩着拖鞋从空调房里出去了。

拖鞋有点小,是我妈妈的。因为我自己太久不回国,回了国也一直不回家,所以我在家里已经没有拖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个城市出生,在这里成长到十八岁,即使现在也一直为这座超一线国际大都市感到骄傲。住在帝都的现在,也一直觉得帝都和这座大到夸张,繁华到称它作故乡会显得有点可笑的大都市比起来就是个偏远的蛮荒之地。但十八岁半逃离地远赴地球另一端上学之后,我几乎是无意识地拒绝在这里长期生活下去。

阳台非常脏乱,本来是白色打底浅蓝暗纹的瓷砖如今几乎被黑色的泥灰覆满。家里平时几乎没有人在,自然没人打扫也没必要打扫。妈妈的皮带和爸爸的冬衣都挂在椅背上,仿佛昨天才丢在那里,却已经双双发了霉。我们家的三个人自从我上大学以来永远是在三个地方三台电脑上视频通话,像这样在传统节日仪式性的聚到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可以说是逼迫自己去感受一下家庭氛围。想想父母双全聊家常是多美好的一件事,然后试图说服自己该辞掉工作搬回上海。

所以说对我这样每天洗两遍以上澡的重度洁癖患者来说这样冲动的行为真的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不亚于某些地区的记者在台风天出门报道。

 
 

似乎是跑题了。那么回到月光上。

我走出门去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在房间里面无论如何看不到月亮。否则我不会推开落地窗去让刚开没多久的空调冷气散掉。该不会是周围的高楼越来越多,我房间的阳台上已经看不到月亮了吧?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看见她了。

既然是为了取材出门的,我站在阳台上就试着在心里编排起了辞句,跳出来的句子大致是这样的:

“或许是因为白天里晴朗得过分的天气,今晚的月亮显得格外的明亮。月光是阳光的反射,白日炙热的另一面,因此也和日光一样有着相似的性状吧。实际上月亮本身并不显得比平时更大,但也许是因为太过明亮,月光在理应是空无一物的无云夜空里散射出了一圈光晕。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觉得看见了彩虹的七彩色调,像是曾经在飞机上看见过的阳光折射的‘佛光’。”

【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虽然这个世界还能看见不远处居民楼里的大片灯光——显然对大多数青年人来说十二点还为时尚早。但空无一人的街道能给一颗愿意自欺欺人的心一种世界已陷入沉睡的错觉。残夏里蝉鸣仍纠缠着不肯退场,一声接连一声,反倒比盛夏时更加卖力,像是垂死前最后的激烈挣扎。期间夹杂着不知是什么虫子的鸣叫声,比蝉声间隔更久,有气无力地一声...渐渐静默下去...又一声...但比一般的蝉更加清脆高频。有点像是耳鸣的声音。又或许那只是另一只和同族有点不太一样的蝉。可能自命不凡,也可能是发生器官受损,或者仅仅是因为它已经接受了夏天逝去的事实,已经放弃在最后赌命挣扎,却又有一丁点的不甘支撑着它不愿沦入沉默——毕竟它还未遇到一生中命定的伴侣。夏虫鸣叫大多是为了求偶,这几乎是显而易见的。当然也有可能回到最开始的揣测,它从根本上就和蝉是不同的,两种生物。”

【月光太亮,都把我照醒了。】

 
 

我是很难集中注意力的那种人。在看到一件东西的时候马上就会联想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这一点从我这毫无规律的行文上就可以看出来了。尤其是这个账号上的随笔,不需要对读者负责因此更加放飞自我。

但我记忆力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除非打一开始就从未放在心上。钥匙手机钱包这些琐碎小事,或者被逼一定要背的课文就属于后者。

因此我在构思同人的时候突兀想起的,是至少十年之前的,我用20w像素的初代彩屏翻盖手机,给那个人发过的一条短信的内容。

 
 

那也是一个和今天一样,月光格外亮的夜晚。亮到可以透过半合的窗帘在木地板上形成轮廓清晰的影子。月影落在当时因为有亲戚来玩而让出了床在竹席上打地铺的我脸上,令我误以为是清晨的阳光,被照醒之后就兴奋得睡不着。

明知道正常人是不会醒着的,却还是想和她分享这一刻的发现。内心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她此刻也同样被月光晃醒看到我的短信,之后回复过来。抱着手机等了一会之后我有些小失落地确信她是睡着了,就开始想方设法翻箱倒柜找从欧洲带回来的、那时尚属先进的200w像素数码相机,想着至少留下照片给她看看也好。找相机找电池吵醒了一家人,父母也不懂我为什么半夜突然要发疯找相机。当然那样的普通相机是没法拍出月光亮度这样细微的区别的,最终也只能放弃了。

第二天早上她也没有回复。

周一上学的时候她见到我,说:“你神经病呀?大半夜发短信,那个点正常人肯定睡着了啊。”

现在回头看来,我对和她“心有灵犀”这件事的隐秘期待,想要分享月光的迫切,甚至是我刻意按着自己不去想的那句月亮好亮背后潜藏的“月色真美”,或许在那时就已经超出了一般女孩子对闺蜜情感回应的期待。

 


以上就是我在中秋节的晚上,几乎彻夜不眠用手机写下的文字。

或许是因为那一晚的月光真的很亮。亮到我不甘心就那样入睡,甚至想起故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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